记者 | 赵晓娟
编辑 | 牙韩翔
“去年冬天价格1800元，今年开春1300元还有人抢着要，现在200没人要。”这是一头30斤小仔猪在一年时间的价格变化。王建民是一名河北母猪养殖户，他告诉界面新闻，本来他专门兜售仔猪，但自从上半年生猪价格不断走低，他手里积压了数百头仔猪卖不掉，只好自己建猪场育肥。
农业农村部10月12日发布的关于生猪价格监测预警显示，全国活猪平均价格11.54元/公斤，比前一周下降5.1%，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66.2%。全国猪肉平均价格21.05元/公斤，比前一周下降3.8%，同比下降60.4%。全国仔猪平均价格23.75元/公斤，比前一周下降9.5%，同比下降76.9%。
王建民告诉界面新闻，他所在的养猪行业微信群中，已经有同行在“处理”仔猪——将分量尚未达到出售斤数的仔猪卖给南方一些餐饮供应商，这些仔猪将以乳猪的形式被餐饮渠道消化。“河北、东北尤其多，每天都有几千头仔猪以这样的方式处被大车拉走。”在他看来，价格低得可怕，最低50元一只，总比无人问津好点。
实际上，王建民以及他的养猪微信群只是这个行业的缩影。最近，生猪龙头企业们才经历了一轮业绩预亏“比惨”大赛。
10月15日以来，多家养猪类上市公司披露的三季度业绩预告出现大幅亏损，牧原股份预计亏损5亿元-10亿元；正邦科技预亏55.2亿元-65.2亿元；新希望预亏25.8亿元-29.8亿元；天邦股份预亏20.5亿元-22.5亿元。
4家公司加起来预亏超过100亿元，原因无一例外都来自生猪价格半年来的一路下跌，进而导致生猪养殖企业业绩承压。
巨额预亏还让上市公司出现了拖欠代养户代养费用的情况。
本以为给大公司代养猪更稳妥的湖南怀化养殖户李波，已经因为未能收到结算款与正邦陷入要账拉锯战四个多月。自2017年就开始与大型生猪养殖企业合作养猪的代养户李波经历过一轮猪周期，但这次猪周期来的更快更猛，没想到正邦这样的企业也能对代养户“耍流氓”。
李波与人合伙，给正邦科技代养了一个猪场共1000头左右的育肥猪，按照以往的做法，育肥猪从仔猪通常五个月养到200多斤就可以出栏，今年3月本该出栏的1000头育肥猪一直压栏到今年5月才被正邦拉走，由于多养了两个月，李波不仅多付出了人工、水电等成本共计三万元，还因料肉比（指饲养的畜禽增重一公斤所消耗的饲料量，是评价饲料报酬的一个重要指标）过高被正邦视为违约，代养费用至今没有给付。
10月中旬，李波向界面新闻提供的其与湖南正邦签订的《养殖回收合同书》显示，湖南正邦（甲方）向养殖户提供猪苗、饲料、药物、疫苗等物料，并负责猪的销售；而养殖户则提供养猪的场地、设施设备和劳动力。合作过程中，猪苗和饲料以及成长的肉猪，均属甲方资产。甲方提供各种物料的定价以及本合同约定的肉猪回收价，均为流程定价，与市场价格不具备可比性，乙方予以认同。
实际上，流程定价正是参考了料肉比的指标，但导致这一指标变化的正是湖南正邦不断让代养户压栏造成。截至发稿，李波仍未拿回自己的代养费用，代养费用按行业较低标准200元一头的价格计算，1000头共计20万元左右。
生猪代养是生猪养殖行业中常见的模式之一，与企业自建猪场的自养模式相比，代养模式多见于南方丘陵和山区，优点在于农户承担猪场建设和管理成本，猪企可以减少投入，而且一旦爆发非洲猪瘟，猪场感染呈点状，较为可控。
农户代养模式以温氏股份最为知名。界面新闻获得的一份温氏股份投资者调研报告显示，目前一头育肥猪的代养费用为195元。这已经是代养模式的价格低谷，在行情较好的时候，一头育肥猪代养户可以获利达400元左右。
归根结底，是生猪当前的价格无法覆盖生猪养殖成本。而生猪价格的回温期尚需市场和猪企各自消化一段时间。
一名畜牧所研究员告诉界面新闻，生猪价格的拐点并不好判断，今年猪周期提前到来，是大多数企业未曾预料到的，按以往规律，猪周期的价格低点应该出现在明年较为合理。猪周期由生猪养殖的利润驱使造成，利润率是度量养猪户进入和退出的标准，为此生猪养殖行业长期处于曲线波动状态。
但猪周期提前到来，主要是供需关系导致。去年年底全国生猪有4亿多的存栏，使今年的生猪出栏量增加较多，加上上半年部分大体重猪需要时间消化，导致猪价一低再低。
尽管部分企业自去年年底已经开始淘汰生产性能差的母猪，但生猪产能释放存在惯性。温氏股份10月15日披露的投资关系记录表显示，受国内生猪价格大幅度连续下跌影响，养猪行业第三季度陷入全面亏损，加上饲料原料价格连续上涨、公司出栏肉猪包含较大比例外购苗育肥猪、处置低效能种猪等因素推高养猪成本，公司前三季度的肉猪养殖业务出现深度亏损。
温氏股份称，今年5月暂停外购猪苗（仔猪），此后的投苗均以自产猪苗为主。若按照正常出栏节奏，预计10-11月份外购猪苗育肥部分可以出栏完毕。今年9月销售肉猪约170万头(含毛猪和鲜品)，创近两年来新高。根据前期投苗及生产周期，初步预计10月份仍处较高规模。
正邦科技的9月份生猪销售情况简报也显示，2021年1-9月，公司累计销售生猪1183.5万头，同比增长99.76%，尤其是5-9月，月均销售头数高于1-4月，意味着其仍然在释放生猪产能。牧原股份同样如此，其生猪销售情况简报显示，牧原股份在4-9月的月销售头数均超过300万头，而去年的水平在200万头以下。
而小养殖更慌——等了小半年后，王建民积压在手里的一些仔猪都要育肥出栏了，价格仍然在走低，“现在的猪就像烫手的山芋，多养一天就多亏一天。”他看不到价格抬头的希望。
（根据采访对象要求，文中“李波”为化名）
